鉄笛吹花(畫家未君)齋話語錄

1、關于兼工帶寫
現代工筆重彩畫是在傳統工筆畫和現代文化審美條件下發展產生的一種新的畫種,現代工筆重彩要畫出好格調,有氣韻、有內涵,突破傳統工筆畫的模式,做到既有古意和文人雅趣,又有時代潮流和緊跟時尚的的一面,的確是不容易的。所以,我選擇了在寫意畫中有表現工整細致的部分,在工筆中亦用恣意揮寫的筆墨和線條去表現物象,這或許就是人們俗稱的“兼工帶寫”吧。學畫之初,我其實是從畫寫意畫開始的,當時也并不知道什么叫工筆畫,后來覺得可以把西畫的某些元素融合到我畫里來,一下子讓我的作品在視野、格局中產生了很多變化,也打開了思路。我的創作歷程經歷從大寫意,到小寫意,到沒骨,到工筆重彩,最后回歸到兼工帶寫五個階段。我想,一幅好的兼工帶寫作品,它應該也是形神兼備,見筆墨、見功力、見性情,雅俗共賞的,并在不經意之處往往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從色彩與水墨,到雙勾與潑寫,再到細畫與粗畫的有機統一,細筆與粗筆、寫意與寫實的綜合,無不體現著一個“兼”字的魅力。我認為一名優秀的工筆畫家,不僅僅要精于勾勒填色,也要善于水墨直寫。我曾從事文學創作多年,故十分注重畫面中的抒情性、節奏感、韻律感的表現,這應是我追求的一種境界。抒情境界的創造是為追求生命的真實,文學的寂懷,精神的氣質,正所謂“落花無言,人淡如菊”,在花開花落之間,猶如風來,猶如風去,猶如生命之煙蓼疊翠,猶如畫面中聲色相容,情境悠然。

2、關于“藏”
近年來,我發現中國畫中的“藏”,是一門很深很有意思的學問。中國畫歷來注重藏、不重顯,注重涵、不重露。中國歷代諸多大師也是“深藏不露”之高手,如我們最耳熟能詳的任伯年,我們見其作品,不是禽鳥藏于花草樹木之間,就是人物花草藏于山石之后。我們再看張大千所繪之荷花,不是花藏葉之后,就是葉藏花之后。我認為不顯山露水、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濁、以屈為伸是一種高貴的涵養,當然,我們也不故作高深。我認為藏比露美;藏比露更富深意;藏比露更富想像空間;藏能讓人浮想聯翩,露卻讓人一覽無余。黃賓虹說,畫求內美。而明代山水畫家惲向,作品本惜墨如金,揮灑自如,妙合自然,其作品在一次被人稱贊之后,惲向卻將此畫帶回撕毀,因為無處隱藏的筆墨和技巧,一覽無余的被眾人看透,覺得實在太過膚淺了。
由于性情使然,我也總是在“藏”字上面做些研究,其實讀者在我的作品中已能讀出一二了。我所理解的“藏”,除了上述因素外,還有筆墨的“藏”,要求鋒藏于筆中,且筆墨內斂不張揚;色彩的“藏”,要求色彩厚重、和諧不浮躁。“藏”就是退,以退為進方為上;“藏”就是謙虛,是低調的豁達。“藏”是韜光養晦,用在一時之前必有養兵千日,在必要時卻又可以一“露”驚人。有次與著名詩人、書法家盛景華先生對話暢聊,景華兄說我畫中有股文人的氣息。我調侃說,我前世可能就是一個舊時行走于江湖之上的酸楚文人。景華兄說,這其實是一種最為理想的境界。我的確不知我是否真的帶有文人士大夫的傾向性,但我真真實實在用自己的筆墨、自己的感悟、自己的性情,敏銳的記錄著我的世界觀,我內心深處的藝術形態。我相信,光華背后,是默默隱匿,這不是固步自封,只是為了顯揚之日,能釋然莞爾一笑。

3、關于繼承與創新
南齊謝赫在《古畫品錄》中提出:“藝無古今,跡有巧拙”,是說藝術沒有新舊之分,只有巧拙之說。我雖同意這種觀點,但石濤在他的《苦瓜和尚話語錄》中特別強調“筆墨當隨時代”,卻是解開了我們對于筆墨和繪畫新舊之分爭論的困惑,也算是“一語道破天機”。怎樣在這個多元的社會里,讓我們的傳統藝術有傳承,有繼承,亦有“創新”?這是擺在眾多藝術家面前的一大難題。是否“獨到”就是創新?是否表現“怪”,有“個性”就是創新?對待這個問題,我還是有話想說的。中國畫藝術歷經千年,是中國文化發展史上一顆璀璨的明珠,它在發展過程中,其核心思想仍舊沿用中國的道家、儒家、禪宗思想的理論體系,比如,中國畫講“天人合一”、講“物我兩忘”、講“陰陽有道”、講“心源造化”、講“真善美”等等,要求繪畫講意境、講氣勢、講情趣、講內涵、講神韻、也講社會屬性,如此種種一直成為評判中國畫美學思想的基本標準并已深深根植于中國傳統文化發展的土壤中。所以中國畫的創新必須建立在自身的理性基礎上達到創新意識,產生新的藝術思維,大膽的打破常規思維模式,以當代人的文化觀念代替古老陳舊的藝術形式。追求語言、形式的創新,并非要丟掉傳統,而關鍵在于作品是否有新的時代氣息,新的格局、新的主題精神,并達到符合當代人的審美需求。古人講:畫品如人品。畫家主體的人格、人品、修養氣質決定了畫品的深度,有了深度才能決定高度,而畫品的高度最終是靠作品的筆墨來決定的。而畫家全面的文化修養、獨特的精神氣質才會在作品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個性,而個性是決定畫家創造新的語言形式不可或缺的根本因素。李可染先生說:用最大的力氣打進去,用最大的勇氣打出來。其實就證實了中國畫需要傳承也需要創新。創新不是嘩眾取寵,不是標新立異,不是投機取巧,即使這樣也是不會長遠的。談創新,必須建立在不斷學習和個體的思想精神上,唯有不停的吸取和修煉,才能畫出屬于這個時代的物象和內在精神。我深知,藝術創新的風格不是刻意追求得來的,而是要經過漫長的藝術創作過程和社會閱歷的積累,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只有畫家高雅情趣的自然流露,方可“水到渠成”,并成為畫家繼承與創新品位的最好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