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是引導你去思考的，看煙囪漫畫作品中的小情節就讓人感到很‘妙’。這種‘妙’就是一種對細節的把控和精準處理，轉化到架上繪畫的時候也會很有鏡頭感。

——王慰慰

2016年，上海當代藝術館藝術亭臺自主策劃推出MY Project(MoCA Young Artist Project)年輕藝術家項目，而藝術家煙囪成為了亭臺展示的首位以繪畫為主線的個人項目。在策展人王慰慰看來，煙囪本身藝術涉獵廣泛，集漫畫、架上繪畫、獨立出版人、藝術項目策劃等多重身份為一體，他以樸實的小畫為基礎，卻能讓更多的人參與其中。他既不完全屬于當代藝術圈，也不完全屬于漫畫圈，選擇煙囪作為亭臺MY Project的開幕展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煙囪繪畫作品，上海當代藝術館藝術亭臺玻璃幕墻外觀

見到煙囪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對藝術亭臺兩面玻璃幕墻的繪畫，“我頹廢的時候要去做點什么”——展覽主題赫然挺立于此，讓這座開放于鬧市社群的玻璃房更加顯得與眾不同：穿流而過的人們，看到這樣的文字，或許會捫心自問，或許也會透過玻璃房的影影綽綽，想要進入，一探究竟吧。

煙囪

煙囪，本名彭撼，湖北宜昌人，2006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就讀大學時成為星空間畫廊簽約藝術家。“綠校”聯展發起人之一，Special Comix漫畫主編，“敘事癖”漫畫主編，“乞丐出版社”出版人、“乞丐漫畫”主編，“乞丐畫廊”策展人。

▲談話(一)，120x90cm，布面丙烯

還未落座，煙囪就先點了“干姜水”，瞬間將我的腦海畫面定格到了他之前創作的一幅關于與房方(星空間畫廊主)那個以“干姜水”為對話起點的漫畫場景。半真實半虛構的對白，其實是煙囪想要用漫畫的方式將觀看者帶入到當代藝術圈的當下，并且用自己的實力證明漫畫也是當代藝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雖然從畫廊銷售來說，銷售一個漫畫的原稿在中國幾乎史無前例，在之前的當代藝術銷售中，幾乎也不存在。但我又是逆反心理特別強的人，我必須要讓別人認識到我是可以做到的。把漫畫和架上繪畫結合起來，然后撩動大家對漫畫的認識。”

T=崇真藝客 TRUEART

Y=煙囪

T：展覽題目很有意思“我頹廢的時候去做點什么”。頹廢是個挺真實的狀態，你什么時候會知道自己正處于‘頹廢’的這個狀態里?

Y：就是做東西做不好的時候，畫畫遇到瓶頸的時候，沒有辦法突破自己。不能去享受創作的過程，就容易很挫敗。

我有一個‘壞情緒’，希望通過轉變創作材料或者方式來改變，比如丙烯不行，我就去拼貼，拼貼不行我就縫點東西，縫點東西不行我就畫漫畫，就是不停的去調整自己的狀態，讓自己比較享受創作。但是有時候，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行，所以就特別‘頹’。

煙囪，紙面丙烯作品，2016

T：所以你和慰慰合作的這個項目，剛好是在你比較‘頹廢’的狀態之下?

Y：因為我畫畫不是那種一開始就知道結果是什么樣的，我會在畫的過程中不斷地調整和嘗試，有時創作的過程中已經比較厭煩了，但我想，也許最后的結果會讓我意外，但是最后的結果可能更糟糕。

T：沒有那種出乎意料的結果嗎?讓你感覺很滿意的那種。

Y：有，那是特別好的狀態。但是‘頹’的狀態就是也許畫了一半就放棄了，也許畫了一半的時候想著也許畫完之后‘還可以’，就堅持畫下去，因為我是那種一條路堅持走到底的人。所以跟慰慰合作之前我已經不在狀態了。為了擺脫這種頹態，我和我老婆去旅游了，回來最后離展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就開始強迫自己快速進入狀態，結果還不錯，還挺順利的。

煙囪的高中第4張2015布面丙烯

T：實際你‘頹’的狀態是創作之前產生的?還是在畫的過程中?

Y：過程中，我每次開始創作的時候都是希望能有好結果，但是并不是每次都能遂愿。有時候會厭倦自己在創作時的慣性，自己會焦慮拿不出‘新’的東西來，會對自己有要求，不要老是‘舊’東西。

T：所以這次展覽的作品都是新的?

Y：恩，都是新作品，而且創作的過程中，我挺享受的。

T：也就是說你已經擺脫了‘頹’的狀態了。

Y：對，我覺得是。這次的作品我都挺滿意的，接下來我還有一些想畫的題材和內容，我覺得這就夠了。因為有時候，不知道畫什么題材是很讓人痛苦的。

煙囪，紙面丙烯作品，2016

T：你以前畫漫畫，漫畫帶給觀者的感受是多方位的，包括它的故事性、趣味性以及繪畫者本身帶有調侃、幽默的態度，在轉向架上繪畫的時候，創作側重點應該會有所不同吧?

Y：會，畫漫畫時需要考慮的東西和繪畫是不一樣的，它有故事、分鏡、頁面之間的起承轉合、節奏的調整等等。同時，漫畫因為是印刷品，所以在畫面中就不需要交代太多的細節;而一張架上繪畫需要豐富的細節，在造型的處理上也會更講究，這個是需要處理的。

T：你怎樣處理漫畫與架上繪畫這兩者的關系?

Y：我剛開始畫架上繪畫的時候就是把漫畫照搬到畫布上，結果很少有滿意的。因為那根本就這不是一張畫。后來，我有一個階段，為了‘出錯’，我開始用畫刀畫。我不給自己像漫畫一樣畫畫的機會。

其實，架上繪畫用丙烯和油畫顏料也不可能像用筆一樣流暢，手的運動方式根本不一樣，能掌控的區域也完全不一樣。所以我覺得把漫畫copy到畫布上不可行。

展覽現場

T：所以你最初時采取的這些措施是為了破壞自己很流暢的漫畫創作節奏，從技術層面上先去嘗試，打破你本身畫漫畫的一種慣性?

Y：對，剛開始我用畫刀畫，畫了一年，就覺得不行了，因為我已經能夠控制這種方法了，可我就希望能夠有‘失控’的，未預知的感受。之后就進行各種創作的嘗試。

做拼貼也是一種嘗試，我希望自己失控，所以我不給自己很多選擇，比如，我只可以用我現有可選擇的顏色，工具只能用剪子，不可以構形然后再改，剪一個形狀，行就用，不行就再剪一個，完全是很果斷的是做。

但是拼貼做到最后，那種很爽快的感受，就是在局限性中去創作帶給你的那種滿足感也會逐漸減弱。大概做了三個多月后就開始嘗試縫制作品，最開始粘布，后來縫。

之后這些新鮮的創作‘快感’享受完之后，我就又回歸繪畫了，我想享受畫畫不斷深入的感覺。在這個過程中，你一步步的進行，這個快樂是漫畫帶來不了的滿足。

▲《逗貓之一》，120×80cm，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2015

《厚畫法之五》 140 × 140cm 布上拼貼 2014

T：我明白你的感受，就是你在創作的時候不能讓自己太舒服，因為一旦太舒適或者進入了某種舒適區，自己就會形成某種慣性，你想‘破’這種慣性。

Y：恩，其實畫畫就是這樣，你對自己有要求，能夠跟自己時時做斗爭。

T：你的漫畫已經畫得很好了，為什么還要通過架上繪畫的方式來證明自己?

Y：我昨天跟慰慰說，我要‘撩動’當代藝術界。

作為漫畫創作者很難和當代藝術圈產生關系，因為漫畫其實是一個跟閱讀有關的事情，它其實跟出版關系更近一點;當代藝術是和空間有關，比如在畫廊、博覽會或是美術館。然后我比較想‘撩動’這些人，就是一些對當代藝術有觀看習慣的人，或是藝術市場中對藝術有通常觀看習慣的人，我想‘撩動’這些人。

▲談話(二)，60x50cm，布面丙烯

我想制作一個東西，讓他們覺得說，怎么這個人的畫是這樣的。為什么這個人還在畫廊展示這些漫畫的形式。我想給他們點新東西，我不是特別想說，你們玩你們的，我畫自己的漫畫，各自在各自的領域互不溝通，我不太想這樣。

煙囪的漫畫，自戀系列

T：除了架上繪畫，你會考慮做其它的延伸產業嗎?比如動畫、甚至電影之類?

Y：我對產品和動畫不是特別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我要創造一個讓我自己滿意的作品，比如之前創作的我和房方談話就比較滿意，因為這個能夠達到我的預期目標，就是撩動當代藝術。

我就是想讓他們知道當代藝術這個社區之中不能沒有漫畫這一項，因為我一直認為漫畫就是當代藝術的一部分，只是大家的觀看習慣還是沒有改變。但至少我努力這么做了，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這么做，最起碼我所在的畫廊是支持我的。

展覽現場

T：說回到漫畫，漫畫本身在你成長的每個階段會帶給你不同的滿足感，你如何評價漫畫和自己的關系?

Y：我從小喜歡漫畫，也進行過藝術的正規教育，大概初二開始畫素描。我可能和一些日本主流漫畫家不同的是我的生長經歷和生活環境，包括我現在和畫廊的合作方式。我所在的地方促使我去做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既不是主流的漫畫，也不是藝術史中的內容，而是一些混雜在一起的東西，我覺得這一點是我自己要認清自己的地方。(文/毛茜 Lis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