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緣 文緣 情緣——讀錢聲廣散文集《與山結緣》

苗勇

錢聲廣老師是一位多產作家，多年來始終筆耕不輟。都說退休是人生的又一個春天，錢老師退休后有了更多的時間寫作，不時有作品見諸報端，成了他創作的黃金期。新近出版的散文集《與山結緣》更是讓我眼前一亮，忍不住一睹為快，想要寫點什么。

錢老師是我多年的朋友。細細說起，我倆還真是有緣。從工作經歷來說，他多年從事統戰工作，我也曾任縣委常委、統戰部長。從興趣愛好來說，業余都喜歡寫作，他最善長寫雜文，出版了《官道拾遺》《仕途微言》《宦境閑語》等作品，我業余也寫點東西，雖雜文只出版過一部《小曲亂彈》，但自認為寫得好一點的還是雜文隨筆，比如《話說跑官》：跑就要帶個包，不帶個包就等于白跑;再比如：以我自己為原型寫的罵那些爬官的人“種”都“孬”的《四季豆》，還有發表在《人民日報》上的《為官不為也是過》……

作為大山的原住民，我自然對山情有獨鐘，也出版過詩集《山韻》、散文集《山民》，用文字抒寫著我對大山的深情與眷念。在這一點上，我與他也是有緣的。“萬發緣生，皆系緣份”。諸多投緣，讓我倆在很早就成了好朋友。

既然如此有緣，朋友的新書出版了不讀讀，“不給朋友站個臺”“捧個場”寫點什么，自然說不過去，于是我開始了《與山結緣》的定向閱讀。很有幾個夜晚，我徜徉在一行行真切舒美的文字里，恍如也隨他一同行走在山水之間，熟悉的溫情和感動在胸臆涌動，那些記憶深處的別樣情愫又一一在眼前浮現。

《與山結緣》共分六章節，收錄了近些年來他發表在全國各類報刊上的60多篇文章，幾乎涵蓋了描繪山川景色的方方面面：山水、花草、樹木、路橋、風雪……山川風物，游魚細石，皆歸筆下，并從人文風情、人生哲理等角度加以詩意或理性的提升。總體是游走山水頓悟式的書寫，但每篇文風又不拘一格，異彩紛呈：有“一種回憶，一種牽掛”的《鄉愁》;有“知道大地渴望，懂得萬物期許”的《舞雪人生》;有“去做一次歷史和精神朝圣的千年學府”《走進岳麓書院》……《登山》豪情滿懷、快意文字;《大禹故里行》簡約古樸、沉郁厚重;《藍藍的黃河水》藻飾奇麗、深情款款;《心中有座山》回望往昔、淺吟低唱;《丹桂飄香浸滿園》文采飛揚，逸興飄渺……每一篇都不刻意求工，但文字里奔涌的激情和思辯及哲理，讓人手不釋卷。

自古君子喜山樂水，從書中可以看出錢老師是由衷愛山喜山的，喜歡用腳步丈量名山大川，也確確實實攀登了不少的山，《黃山觀松遐想》《哦，阿拉山口》《走進五華山》《登三清山記》《瑯琊山漫步》……。每當登山之時，他心中都有躍躍欲試的興奮，這是一種從骨子里油然而生的喜愛之意，于登山之中感慨自然之美，領略人生風情，“與天地搏斗，與永恒對話，從而獲得境界的提升”，這正是登山的意義所在。

錢老師是一個不畏艱辛的攀登者。由書中得知，這位安徽全椒縣小錢集的老屋少年，在弱冠之年參軍來到川東。機緣巧合，這位從淺丘地帶走出的少年，便成天與山為伍、與山結緣，也愛上了爬山，或循著彎彎的山路，或攀登峭壁懸崖，從此，爬山便成了一種勵志，于峰巒疊嶂、山水疊翠之間感受生命的律動。從此，他心中便有了座山，一座用信念凝聚的山、一種精神力量的象征。于是，哪怕山路崎嶇，荊棘叢生，都不會停下腳步，一切路途都不再遙遠，是山校正了奮斗目標。心中的那座山，便成為他一生攀登的力量所在，成為激勵奮發向上的動力，成為一生走向一座又一座山的力量源泉。

誠如錢老師所說：“人的一生都在登山，有自然的山，有生活的山、事業上的山。但只要有山在，便有了奮進的力量”。

山是獨特的存在，他存在于亙古，也是人類無法徹底抵達與征服的所在。于大山而言，千年不過一隅，而人充其量不過匆匆百年。山無言，卻又承載著一切，銘記著歷史。在錢老師的筆下，將歷史與現實融合，讓人在領略自然風光之美中感受到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從雋秀的文字中感悟著大山的獨特魅力，總能莫名的哲理升華和理性的思考。

談完了錢老師為啥與山結緣后，還是以點窺豹說說該書成功和特色。那就是：情到深處自然流露。比如第一章節《留住鄉愁》。如序言馬平所說：“故鄉，是任何一個游子的出發的，也是任何一種鄉愁的生根地”。錢老師故鄉的瑰麗奇景，四月燦爛的桃花，老屋苔痕，高大的刺槐樹，古老的太平橋，最美的婺源，悠悠襄水河……故鄉的山山水水，無處不流淌著美麗和風情，總關游子一腔眷戀。于是有了這樣樸實而真誠的文字：《老屋苔痕》、《故鄉的太平橋》、《婺源行思》、《想起那棵刺槐樹》……，對家鄉美景自豪喜愛之情，溢于言表。全書60多篇文章都飽含深情，都寫得很不錯，但其中有兩篇文章讓我特別感動、陷入深思。一篇是《紅葉丹心》。自古以來，大巴山都以雄壯險峻聞名于世，忠勇信義的巴山兒女世世代代在這里休養生息、戰天斗地。但由于蜀道艱難，即便美麗如光霧山也只能待字閨中，鮮為人知。數年前，我曾陪同蔣子龍、吳泰昌、舒婷等大家一起領略光霧山的美景，在漫山遍野的紅葉之中感悟大巴山的獨特韻味，感慨、贊嘆大自然的饋贈之美。錢老師在欣賞光霧山的紅葉之美時，將巴山兒女和紅四方面軍在這里的戰斗的英雄壯舉娓娓道來，巴山紅葉便有了新的寓意。光霧山便成了英雄的山，光霧山的紅葉便成了革命精神的象征。另一篇是《鐵血丹心》。我曾在通江工作過，也曾和張崇魚老先生一道，倡導并修建了譽滿全國的紅軍將帥碑林，也同樣以紅四方面軍為題，寫過報告文學《豐碑》《歷史不會忘記》等文學作品，光陰荏苒，即便是二十多年過去了，感受著那段革命先烈浴血奮戰的英雄歲月，也依然令人心潮澎湃。錢老師在《鐵血丹心》這篇散文中，只是寥寥幾筆，就將革命先輩的戰斗形象躍然紙上，傅崇碧將軍回鄉時鄉親們打探隨軍子女消息的場景又讓人潸然淚下，將通江這塊紅色土地渲染得分外有血有肉。我想，這便是錢老師的文字魅力所在。

《與山結緣》另一個特色：“小敘事”“小話語”。

當今文壇，由于復制技術造成的那種虛擬幻化的“大文化”、“大話語”、“大敘事”，因為它們的虛幻和刻板，已經不再具有可體驗的審美特征。真正具有可體驗的美的特征，恰好是真實的個體生存和無時無刻不在的“小文化”、“小話語”、“小敘事”，而錢老師能自覺地將這真實的寫作習慣與傳承地域文化有機聯系起來，并力求去建構作品深厚的文化意蘊和永恒的美學價值，他的這種積極的寫作態度，應該是值得每位為文者深思的。比如，《讀竹隨想》《靜心觀月》《春到臺兒莊》《小滿情結》《又是一年小草綠》都小切口，小敘事，都道出“大文化”“大道理”。

另外，《與山結緣》一書之于賈平凹筆下風情古淳的商州，劉亮程筆下詩意橫溢的黃沙梁，錢老師筆下的山水，在文字表述上相較或許稍有不逮，因為他并不刻意求工，文集所有的文章都很隨意、散淡，除了描繪自然風物的優美之外，更多的是對景物深化和觸類旁通，挖掘其文化底蘊和對其理性思考，這又是文集的一大亮色。

古住今來，無數的文人雅士都曾與山結緣。或似歐陽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般陶醉于山水，或似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般避世于山水，也或似李白“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般四處孤旅流連于山水……凡此種種，不一而足。但錢老師卻不拘泥于此，讓山成信念，讓山成為力量的源泉，賦予了大山更多的現實意義。我想，這或許正是今人超越古人的所在。

讀罷全書，我想為啥時不時砰然心動，究其根源，還是那個“緣”字：山緣、文緣、情緣，最是結緣。(本文作者：苗勇，現為四川省總工會副主席，全國知名作家。)

責任編輯：麥穗兒